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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書房

名人書房
李靜宜

整個世界都是我的書房/ 東美出版社 總編輯 李靜宜 

 

  常覺得閱讀拯救了我的人生。挫敗的人生低潮,緊張的工作壓力,沮喪的病痛離苦,都靠著一本又一本的書,在文字裡看見希望的火花,找到療癒的力量,朝著曦光微亮的方向繼續前進。

  童年在外公家度過,沒有什麼同齡的友伴,最好的朋友就是外公書架上的藏書。喜愛藝術的外公,收藏許多印製精美的中日文畫冊,裡面一幅幅美麗的畫作令人目眩神迷,明明半個字都不認識,但我卻總是看著圖對自己說故事,百讀不厭,覺得那些文字符號裡,必定藏有解開世界秘密的鑰匙。

 

  而文字果然是解開世界秘密的鑰匙。幾個字組成一個詞,幾個詞串成一個句,然後一個個句子連綴成一篇篇文章,鑄成通向世界的大門。識字之後,彷彿有了神奇的力量,推開門,一個過去與未來交織、真實與想像輝映的美麗新世界展現眼前。於是,就此墜入閱讀的世界裡,再也無法離開。

 

  儘管生長在文化資源相對貧乏的嘉南平原小鎮,但向來不放棄任何機會,餵養難以饜足的閱讀渴求。彼時的鄉鎮圖書館幾乎沒有什麼藏書,但訂有各種報紙雜誌,讓在家只能讀《國語日報》的我,得以從副刊和綜合性雜誌裡汲取「超齡」的養分。

 

  小鎮街上的幾家書店,也徒有書店之名,賣的多半是文具與參考書,但寥寥無多的書籍,卻讓我認識了洪範、九歌、爾雅、志文等出版社。我總是從書末所附的出版清單裡,挑選自己喜歡或看來有趣的作品,到郵局填寫劃撥單,等待一本本新書從遙遠的台北寄來。

 

  從童稚到青澀的歲月,就這樣藉由閱讀,穿越時空,讓心與想像力到了遠方,蒼白的日子也因此有了色彩。至今仍記得在課業壓力最重的中學那幾年,每每在覺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就翻開《紅樓夢》,踏進傷春悲秋的大觀園,就算只有半個鐘頭、一個鐘頭也好,在虛構的時空裡重新找到安頓心靈的力量。

 

  北上唸大學、工作之後,閱讀的視野頓時豁然開朗,地平線無限延伸,學校圖書館豐富的藏書,以及街頭大大小小的書店,充分滿足了閱讀雜食成性的我。尤其有很長一段時間,工作地點就位在素有「書街」之稱的重慶南路,各式書店林立,我如魚得水,幾乎每天午休時間都在書店裡遊逛。

 

  閱讀是一種癖好,而逛書店也成為一種習慣。每到一個城市,無論國內國外,都必逛書店,總覺得透過書店所選擇陳列的書籍,更容易理解一座城市的人與文化。有一年到北印的喜馬拉亞山區旅行,同行的友人忙著在小鎮採買繽紛多彩的喀什米爾圍巾與異國風味的香料,我卻在五顏六色的衣裝布料店之間,找到一家小書店,淘金似的買了兩本印度小說,後來在從德里飛香港的航班上,竟然看到其中一本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驚喜非常。

 

  然而,就因為愛讀書也愛買書,我和所有的愛書人一樣,都有「書滿為患」的困擾。都說「狡兔三窟」,我的書本藏身之處卻不只「三窟」,從住家書房、辦公室書櫃、會議室到爸媽家客房,都有我的藏書,就連外子公司的辦公室與倉庫也無法倖免於難。雖然想辦法挪出空間,但書本成長的速度遠遠超過空間的負荷,於是書籍從書房蔓延到客廳,從書架延展到書桌上下。到了再也無法忍受之時,就只好硬起心腸裝箱打包,疊在倉庫角落裡。但屢試不爽地,每回把書本裝箱庫藏之後,就急著要用其中的某本書,儘管那本書站在書架上或躺在書桌下已多時不曾獲我聞問了。

 

  嚴格說起來,書房對我的意義是工作與寫作,多於閱讀。因為我無時無刻不閱讀,所以閱讀的空間也無所不在。晏起的上午,我煮好一杯咖啡,坐在餐桌上讀幾頁書,為一天揭開美好的序幕。晴天的下午,我常躺臥在客廳窗前的長沙發上看書,斜射的陽光一寸寸爬過腳邊,一抬眼就見河闊天寬, 想像力如同河上水鳥展翅翱翔,無比自由。而瑣事纏身難以入眠的深夜,我會倒一小杯酒,亮一盞燈,靜靜讀小說,讓心情在觀看人生世事的感懷裡慢慢沉澱。出門時,包包裡更隨時有一本書,搭車、等人或獨自吃飯,都不孤單。當然,更喜歡的是在旅途之中的閱讀,那文字與行旅心情所產生的共鳴,總是銘刻心中,成為最難以磨滅的回憶。

  

  有一回在太平山的步道上,突然下起雨來,匆忙躲進林間棚屋避雨。棚屋裡已有一名獨行的年輕女孩,坐在開敞的門階上,對著雨霧迷濛的山林,恍若無人地靜靜讀著書。在那恬靜的面容裡,我看見了最美的閱讀姿態。

 

天地之間,何處不閱讀,也正因此,整個世界,都是我的書房。(2022/06/20)

最後異動時間:2023/5/9 下午 04: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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