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書房

我的野性書房﹨劉克襄

劉克襄書房照

劉克襄照片

年我都習慣趁寒假,回顧一年來的好書,尚未閱讀的盡量買回來。緊接,利用春節的長時休息,待在家裡好好閱讀。年過半百,這一買書的習慣才漸漸收斂。

習慣為何要減緩,原因無它,家裡已無擺書的空間了。許久下來,房子的書籍堆出了好幾棟101大樓,又因經年在野外旅行,屢屢帶回奇特的自然物件,諸如枯枝、礦石或動物骨骸等,書房始終雜亂如博物學家蒐集各種物種的工作室。

是積累,最後有些書的堆疊高度終於頂到天花板。年輕時養成的愛買書,回家又不整理的惡習,一如都市大樓的胡亂開發和建設,最後形成可怕的景觀。更糟的是,買回後經年未翻,或者想要尋找,卻永遠找不到的書籍到處可見。一個人的閱讀竟如此失序,想來不免荒唐。

私下探問一些文友,他們或許沒什麼從野外可帶回的物件,怎知書房如我者亦不少,尤其是從事研究文史教學的老師。大家都忙於教學,一進研究室,往往也被書海包圍。只留一小小空間,勉強載浮載沉。

我還有更可怕的麻煩,自己喜歡寫生畫圖。書桌上,常擺滿美術工具和繪本。此時書房的景象已非一個亂字了得,我彷彿陷進泥淖中。每次走進去,只求有一立足之地,能夠伸展手腳,可以打字和繪圖,就已心滿意足。

來別人意欲採訪,我都約在外頭。若要探看書房或寫作空間,我都加以婉拒,原因便是無法以這等雜亂的面貌見人。

等悲哀的書房風景,直到前年搬回台中,有了新房,才痛定思痛,該捨則棄。首先,家裡不再有書堆積如山,再則既買之,便要翻讀。一二個月內,不會使用到的書籍,若能轉讓贈送便儘快處理。絕不戀棧,亦不哀怨。

接,家裡也不需要傳統客廳的沙發坐椅,直接佈置成雅緻的書房。反正來訪的多是這類文友,書房如咖啡廳,更適合聊天圍聚。更欣慰的是,此後可以安然寫作和看書,兼而有舒暢的畫圖空間。

紛亂狹小的書房,有時抬頭彷彿看到滿目瘡痍的險峻山谷。在新家書房,那彷彿是一望無垠的青綠草原,我可以愉快的徜徉。有此空間,我才恍然明白,書架若過於雜亂,閱讀和寫作都會受到影響,佈置得整齊清潔,精神轉而愉快,連繪畫都生氣勃勃。

慎選的書近在眼前,更懂得珍惜愛護,一看再看。在家裡喝一杯咖啡,都比以往更有從容的情境。

今在外頭拍片或旅行,想到家,最美好的位置,也是書房這一角,繼續像海洋般的遼闊。而不是回到那一方,僅僅可以探出頭的世界。